爸爸早
符傳孝Sun-Hoo Foo (32-74-109)Feb 24 2014
每天清晨,家人都是這樣向爸爸問好。他握著牙刷慢慢刷洗牙齒10分鐘左右。然後弟弟傳義和他洗臉擦身,剃鬍鬚,清潔換衣。 雖然沒有多少頭髮, 他都要仔細花幾分鐘自己梳齊。今天早上爸爸盥洗後,在廳堂休息。我走上前和爸爸道別,他睜開眼睛說:“這麼快嗎?讓我送你到機場。”
想到昨天下午,從輪椅上,要他兩手扶著我後頸,我兩手托著他后凸的脊柱,讓他站起來。拖著微彎的雙膝,他慢慢的移近車門,然後坐在放置紅色膠質圓圈的後座 。上面有塊寬布 。我和妹妹兩人, 托著布,把他身子轉向車前,扶正背後再放著枕頭網墊。這樣,他才能夠看見車前,左右。 不久前,他還能自己上車,用手將自己扶正。不需要兩人協助。我們帶他到汶萊市 tasek 運動區。瀑布今天特別大,水聲潺潺,很遠就可以聽到。還有人走近湖邊,靠近木欄杆,用勁吸取負離子。整整兩個小時,爸爸都張開 眼睛,四處張望,還和迎面的熟人致意。他也沒有吐。 不像前幾天,他的眼睛,都是閉著的。雖然只是由腸管餵食,但因為一上車就吐,所以近來也不太敢帶他開車兜風。
我們很高興, 以為他情況好轉,没想到晚上10點,橘黃色 的排泄物, 極像小便 從肛門射出,剛剛套上的尿褲馬上濕透,又得更換幾次。腹瀉決堤般的把舖在床被上防水的護墊,也染的一片金黃。沒辦法,只好免去紙尿褲,把他側臥在幾層防水護墊上,再 舖上許多衛生紙應急。在這片忙碌中,也只聽到他說:“叫阿萬來處理,他怎麼也把你也給叫來!” 聽夜班說後來還瀉了一陣。還吐了一些黃水。這幾天,以為把餵 灌入的乳液每天減到800cc 就能解決這問題,沒想到停了一兩天,肚瀉 又再 重演。不過想不通為何整個下午在外面逛都沒事,到了晚上腹瀉就如決堤般的緊急。
折騰了整個晚上,他勉強還能坐在輪椅上,没想到他還惦記要到機場送我們。
從去年10月發病開始,口服就有問題。 嚐試胃切除未果,只能接個腸管。12月從臺中飛返,忍不住在汶航機上,和空姐要了好幾種果汁,讓他一小口一小口的嚐。幾次淺嚐之後,他閉著眼,滿足的說:”好吃!“ 回來後, 以為可以餵他一些稀飯,巧克力 或者榴蓮,讓他嚐嚐味道,那知總會引起嘔吐而作罷。現在,家人不在他面前吃或者討論吃的,也不帶他到廚房。從讓我替他做醫療決定後,他就一直合作,毫無埋怨,只有幾次,輕聲問道,“什麼時候才能開始吃呢?”
幾十年來,我都是替病人做決定的,總以為會兼顧到生活品質的層次。那知在父親身上,我心中卻七上八落,不知道有沒有替他做個好的決定。這些肉體上的折騰,是否值得?不過看他伸出手來和訪客握手,談起別人已經模糊的過去。這麼虛弱,還在關心晚輩的福利,也許這肉體的折磨,他能忍受。就像齊邦媛“巨流河”描述那一代的千千萬萬的男女,受盡苦難,不但為了自己的生存,也為了家人鄉友的福祉。 只是這次不會有神蹟,不會苦盡甘來,奈何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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